幸自己最后保持着一份清醒,没有笨到痴心妄想,又难过自己居然保持这份清醒,“她应该……不喜欢对别人负有什么责任。”
这对她来说,是一种无用的捆绑。
爱德华错愕了一瞬,他意识到自己询问到不该开口的地方,正要道歉,旁边忽然响起一声。
“伯母……程似锦?”
程似锦随着声音抬首。
那是一个长发男人,到肩膀的头发在后脑扎了个马尾。程似锦的目光跟他相对时,男人怔然地停滞了一瞬,他率先挪开视线,但又走了过来,礼貌地跟周淑珍打招呼:“伯母来东海怎么没说一声?也让我能早做准备,略尽地主之谊,不至于这样失礼。”
周淑珍笑眯眯地道:“谁知道你们小年轻都在忙什么?我可不敢打扰。”
“您这么说,我要被取笑得无地自容了。”他微笑着假装求饶,转而看向一旁。
程似锦戴着单边耳坠,交映的灯影被饱满的红宝石折射出瑰丽光晕。她坐姿慵懒,一只手屈指轻轻地抵着下颌,淡淡地望过来。
“好久不见……”他的目光停顿了几秒,“还会在冬天频繁失眠吗?”
他伸出手。
程似锦看了一眼,跟他礼节性地握了握:“已经不会了。”
她自然地收回,抽回的指尖却被对方倏地挽留似的抓紧了一刻。她转而看向他的脸,男人马上松开,逃避似的不与她对视,转而对周淑珍表达了几句关心。
他与周夫人谈起东海市的逸闻。
程似锦没有太多兴趣,她表面跟着旁听,实则没怎么往脑子里进。大概过了几分钟,手边空置的地方突然多出一股气息,最近萦绕在鼻尖的砂糖奶油味儿冒了出来。
陆渺腻了过来,坐得很近。只是一个无害的寒暄,都让陆渺警铃大作,不断冒出怀疑和脑补的内容。他贴到程似锦身上,在她的耳畔小声问:“他是谁?”
“张默初,这家餐厅的主人。”程似锦道,“东海市的地主。我这么说可能粗暴了一点儿,但你就这么理解吧,你在东海市花十块钱,有八块都是归他的。”
“他为什么问你会不会失眠?”陆渺没有见过程似锦睡得很不好过,“你以前会睡不着么。”
“刚开始工作时会。”程似锦叙述道,“我睡不着的时候脾气不太好,可能吓着他了。”
“……”陆渺的神情更严肃了,“他是你……”
“前男友。”
陆渺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。
程似锦的手一向温度恒定,很少因为外界温度或是情绪而剧烈变化。她被陆渺手指末端的凉意覆盖住,很自然地反握,手指深入进他的指缝里:“手好凉。”
陆渺低低地说:“心也凉,要不要摸摸?”
程似锦笑着问:“剖开你的胸口摸一下么。”
“来吧。”他毫无反抗的意念,“……请摸。”
程似锦正要把手伸过去,旁边跟周淑珍聊了半天的张默初转过头,他亲手给程似锦添酒,酒液滑入杯壁:“本来想下个月去京阳找你,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了。”
“有生意要谈?”程似锦的反应很合理,“总不能是找我玩的吧,我可没办法抽出特意陪你去玩的时间。”
“我刚想说抽时间陪你逛一逛,正好我这里有一艘新的沿海游轮下水。”张默初叹道,“我是要去把这个还给你。”
他从贴身的衣服里拿出一支钢笔。那只钢笔有点陈旧了,笔壳上刻着一串英文,翻译过来是“此爱赠于日暮时分”。
这是程似锦的笔迹。
她没有接:“你应该扔了,不用千里迢迢想着还给我。”
张默初看着她说:“扔过,捡回来的。”
“那更不用还我了。”程似锦说,“反正都是进垃圾堆的东西。”
张默初看着她的脸,很细微地蹙起眉。他努力维持的正常神情几乎保持不住,从面具上隐隐透出裂开的细纹,像是被她的冷待戳破了一个洞:“你不是说——毕业之后,没有再用到过哪只笔像它一样顺手吗?因为这份顺手,我以为你会记挂着它,我几次捡回来的时候,都觉得你会有一天过来跟我索要。”
他顿了顿,低头笑了一下,“我幻想用它威胁你,让你给我承诺。”
程似锦说:“我不知道你是这么恋旧的人。”
“我也没想到。”张默初说,“方便陪我出去吹吹风吗?”
他将钢笔重新放回衣服里,静静地盯着她,似乎需要一个单独相处的空间。
程似锦大概知道他的意思,她也想把这件事正面解决,于是跟母亲用眼神交流了一下,起身。
她放下陆渺冰凉的手指,视线扫过他不安的眼神,临走前低头摸了摸他的脸,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。陆渺被安抚下来,灵魂出窍似的看着她离开。
星月交织。
冬夜的风在海边涌起。两人走出室内,程似锦没开口,等待张默初表达自己的来意。他想了一会儿,说